罗密欧,这名字本该缀满玫瑰与月光,可此刻它却浸泡在猩红里,舞台的追光灯惨白刺眼,像一把解剖刀,将那抹惊心动魄的红剖开,暴露在所有人眼前,那不是胭脂,不是油彩,是真真切切的、温热的、带着铁锈味的血,它从他的左胸缓缓渗出,浸透了那件雪白的丝绒戏服,像一朵在绝望中骤然绽放的黑玫瑰,妖异而凄美。
他是今晚的罗密欧,朱丽叶的罗密欧,就在几分钟前,他还用那双被情诗浸润得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睛,凝视着他的“朱丽叶”,他们的吻,在聚光灯下,是那么缠绵悱恻,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的坚冰,台下掌声雷动,为这超越生死的爱情,为这绝美的演绎,没有人注意到,当他转身,背对观众的那一刻,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,不是演技,是真实的、无法抑制的痛楚。
“朱丽叶”是他的搭档,也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人,林薇,一个像清晨百合一样干净的姑娘,他们的爱情,如同舞台上演绎的那样,纯粹而热烈,从青涩的学员时代,到如今站在这个城市的顶级舞台,他们一同经历了无数个日夜的排练,一同分享过成功的喜悦,也一同承受过失败的泪水,罗密欧知道,林薇就是他的朱丽叶,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。
可命运,这个最残酷的剧作家,却给他们安排了一场无法逆转的悲剧,林薇病了,一种罕见而凶险的血液病,像一张无形的网,将她紧紧缠住,日渐枯萎,医生说,只有找到匹配的造血干细胞,她才有生的希望,罗密欧义无反顾地进行了配型,他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拯救骑士,就像舞台上,他为朱丽欧赴汤蹈火一样。
命运再次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,配型,失败了,那一刻,罗密欧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,他看着病床上日渐消瘦的林薇,心如刀割,他开始疯狂地寻找其他可能,联系各地的骨髓库,甚至想捐献自己的骨髓,尽管医学上不允许,他恨自己的无力,恨这该死的命运。
就在绝望之际,医生带来了一个一线生机,林薇的病情急剧恶化,急需血小板输入,而罗密欧的血型,恰好匹配,他的血小板,活性很高,对林薇的康复至关重要,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,却又像一道诅咒,因为,林薇需要的血小板数量巨大,远超常规捐献量,这意味着,罗密欧需要连续多次捐献,这对他自身的身体,会造成极大的消耗,甚至可能留下不可逆的损伤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,他对医生说:“抽吧,只要能救她,抽多少都行。”
舞台上的灯光依旧明亮,罗密欧的意识有些模糊,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不断从身体里流失,带走他的力量,也带走他的恐惧,他想起林薇苍白的脸,她握着他的手,虚弱地说:“罗密欧,别担心,我一定会好起来,我们还要一起演很多很多场罗密欧与朱丽叶呢。”
他笑了,嘴角牵扯着伤口,带来一阵刺痛,是啊,还要一起演很多很多场,他答应过她,要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朱丽叶,他用自己的血,为她续写生命的剧本,这血,是滚烫的,是炽热的,里面盛满了他对林薇全部的爱与守护。
“朱丽欧,我的朱丽欧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。
舞台的帷幕缓缓落下,遮住了那片刺目的血红,台下,观众还在为刚才那场“生死离别”而感动,他们不知道,这不仅仅是一场戏,幕布后面,罗密欧躺在担架上,脸色苍白如纸,嘴唇却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,林薇被紧急推进了手术室,她的身边,流淌着罗密欧的生命之血。
罗密欧,这个为爱而生的名字,此刻有了最沉重的分量,他不是舞台上的王子,他是真正的骑士,用自己的鲜血,为他的朱丽欧,筑起了一道生命的防线,那抹血色,是爱情的见证,是牺牲的勋章,是这个时代里,最动人、最悲壮的罗密欧之歌,灯光暗下,唯有那抹血色,在记忆里,永不褪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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