线柏之“线”,名副其实,它的枝叶并非如松针般粗壮硬朗,亦不似柏叶那般扁平宽阔,而是细密如发,柔软若丝,一根根,一簇簇,从纤细的枝条上垂挂下来,仿佛被山泉濯洗过千万遍,带着水汽的轻盈与凉意,风过时,这些“线”便轻轻摇曳,互相缠绕,沙沙作响,不是松涛的轰鸣,也不是竹林的喧哗,而是一种低语,一种只有静心聆听才能听懂的絮语,像是山魂在吐纳,岁月在流淌。
它常生长于陡峭的岩壁,或是贫瘠的山脊,土壤稀薄,阳光吝啬,雨水也时常吝啬,可线柏从不抱怨,它将根系深深扎进岩石的缝隙,汲取着每一滴来之不易的甘露,将枝干蜷曲成最贴近地面的姿态,却又倔强地向上生长,那垂落的枝条,便是它向上仰望的触手,也是它拥抱天空的臂膀,它的绿,不是那种鲜亮欲滴的嫩绿,也不是深沉厚重的墨绿,而是一种历经风霜的苍绿,带着岩石的冷硬,也带着雨露的温润,每一片细叶都仿佛凝结了山间的晨雾与夕阳的余晖。
我曾见过一株生长在古寺旁的线柏,寺香袅袅,钟声悠扬,它就静静地立在院角,树干不过碗口粗,枝条却如绿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,覆盖了半面石墙,春日,新叶萌发,嫩绿中带着鹅黄,为古朴的寺院添了一抹生机;夏时,浓荫蔽日,那细密的枝叶织成一张天然的绿网,滤去烈日,送来清凉;秋深,经霜不凋,那苍绿更显深沉,与寺檐的金色琉璃相映成趣;冬来,白雪覆盖,枝条上积了薄薄一层,晶莹剔透,宛如琼枝玉叶,透着一股不屈的傲骨。
它不似松柏那般被赋予“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”的宏大赞歌,也不似桃李那般以娇艳取悦世人,线柏的美,是内敛的,是坚韧的,是需要细细品味的,它以“线”之柔,克环境之刚;以“柏”之质,显岁月之韧,它教会我们,生命不必 always 追求粗壮与高大,有时,纤细与柔韧,同样能抵御风雨,同样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独特光彩。
每当我看到线柏,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宁静与感动,它就像一位沉默的智者,不言不语,却用整个生命诠释着什么是坚守,什么是淡泊,什么是于细微处见真章,柏线之间,是自然的鬼斧神工,也是生命的哲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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