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北方大地的街巷庭院间,总有一种树,以温婉的姿态闯入眼帘,它不似松柏那般刚劲,没有梧桐的张扬,却以一身低垂的枝条,织就流动的绿意,成为岁月里最温柔的注脚——它便是垂榆。
垂榆的“垂”,是刻在骨子里的风骨,它属榆科,却天生带着江南的婉约,幼年时,它枝条向上,如少年般挺拔;待到成年,树冠逐渐开展,枝条便如受了地心引力的眷顾,自树梢柔柔垂落,披散如瀑,微风拂过,万千枝叶便轻轻摇曳,像绿绸带在空中飘舞,又似少女的长发,带着欲说还休的羞赧,这“垂”不是颓靡,而是一种谦逊的生长智慧:枝条低垂,既能减少风力对树干的冲击,在北方干燥多风的环境中站稳脚跟,又能将更多的阳光留给树下的花草,自成一片和谐的小天地。
它的绿,是随季节流转的诗行,初春时,当寒风还未褪尽,垂榆便悄悄萌出米粒般的芽苞,不几日便舒展成嫩黄的叶片,远远望去,像给灰褐的枝条缀上了一层薄纱,为萧瑟的早春添了第一抹鲜活,夏日浓荫里,它的枝叶愈发繁密,低垂的枝条织成巨大的绿伞,遮住烈日,投下斑驳的光影,是老人们摇着蒲扇下棋的天然凉棚,是孩童追逐嬉戏的绿色迷宫,到了深秋,满树绿叶又渐渐染上金黄、橙红,风一吹,叶片沙沙作响,时而打着旋儿飘落,在地上铺就一张柔软的地毯,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秋日的温柔,即便冬日落叶,它光秃的枝条也别有一番韵味:遒劲的枝干如铁画般勾勒出苍劲的轮廓,万千垂枝如墨线般悬垂,在素白的雪幕中,勾勒出“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”的意境,静默中藏着岁月的沉淀。
垂榆的美,更在于它与人相伴的烟火气,在北方的小城里,老街巷的垂榆往往是“活文物”,有的树龄过半百,树干需两人合抱,枝条却依然柔韧低垂,像一位慈祥的老者,默默守护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童年,孩子们爱在树下捡拾榆钱儿(它的果实),串成项链;情侣们喜欢在枝条下系上红丝带,祈愿爱情如它的枝条般绵长坚韧;就连路过的行人,也总忍不住驻足,看那绿丝绦随风轻摆,心里的浮躁便不知不觉被抚平,它不挑土壤,耐旱耐寒,无论是盐碱地还是贫瘠的山坡,都能扎根生长,用一身绿意为荒芜带来生机,这种“随遇而安”的品格,恰如平凡生活中的我们,在默默坚守中绽放光彩。
城市里的绿化越来越讲究“新奇特”,可垂榆依然是许多人心中的“白月光”,它不与百花争艳,却以独有的柔韧与温柔,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,为我们留住了一抹自然的灵秀,它像一首无声的诗,一幅流动的画,用一生的时光,诠释着“柔韧而长”的生命哲学——原来,真正的力量,有时并非挺拔向上,而是懂得低头扎根,以柔软的姿态,对抗岁月的坚硬,在时光里,织就属于自己的绿罗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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