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荫里的玉盏凝香
第一次识得荷花玉兰,是在江南老宅的天井里,那时年少,总爱在夏日的午后搬张竹椅纳凉,抬头便见一树硕大的绿叶在风中轻摇,叶间坠着些“毛茸茸”的绿苞,像极了刚剥开的嫩毛桃,后来某日清晨,被一阵清冽的香唤醒,推窗望去——原来那些绿苞竟在夜里悄悄舒展,露出杯口大的花朵:花瓣肥厚如白玉,边缘微微卷曲,泛着淡淡的象牙光泽,中心托着毛茸茸的花蕊,像一群蜷睡在玉盏中的金丝雀。
母亲说,这花叫“荷花玉兰”,因花形似荷花,叶片又像玉兰而得名,我凑近细嗅,那香不似玫瑰的浓烈,也不似茉莉的清甜,而是一种带着草木本真的沉静,像被晨露打湿的竹林,又似深山古寺里的檀香,若有若无,却能钻进心底,从那以后,我便记住了这“花中君子”的模样。
形神:刚柔并济的风骨
荷花玉兰的叶,是极有脾气的,叶片革质,厚实得像涂了一层蜡,正面深绿如墨,背面却覆着一层锈色的绒毛,摸上去像婴儿的胎发,温柔又倔强,它们总在枝头呈螺旋状排列,层层叠叠,织成一顶浓密的绿伞,能把夏日的烈日剪得支离破碎,若遇风雨,叶片便如战士的铠甲般纹丝不动,偶有被风吹落的,也整片打着旋儿落下,不带半分拖沓,倒显出几分“宁可枝头抱香死”的决绝。
而花,则是它藏在刚硬外壳里的柔软心肠,花期从暮春一直绵延到仲秋,不像春花那般争奇斗艳,却总在人们不经意间,悄然绽放于枝头,有的开在高墙之巅,孤芳自赏;有的藏在叶影深处,半遮半掩;有的干脆一簇簇挤在一起,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姑娘,热热闹闹地宣告夏的到来,我曾见过一株老荷花玉兰,树干需两人合抱,树皮皴裂如老农的手掌,却在顶端托着数十朵白花,远看像一团凝固的云,又像谁不小心打翻了天上的玉盏,将星辰揉碎在了人间。
品性:四季常青的坚守
最让我敬佩的,是荷花玉兰的“坚守”,它不像春花那般“化作春泥更护花”,也不似秋叶那般“霜叶红于二月花”,它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,从春到冬,绿意不减。
春日里,当桃李争艳、樱花如雪时,它已在枝头孕育出毛茸茸的花苞,不争不抢,却暗暗积蓄着力量;夏日炎炎,百花在骄阳下萎靡,它却撑起浓荫,让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,连蝉鸣都似乎被它的清凉滤去了几分焦躁;秋风起时,丹桂飘香,落叶纷飞,它的叶片依旧深绿如故,偶有几片变黄,也悄然落在树根,化作春泥;冬雪压枝,万物萧瑟,它更如一位披着白袍的隐士,任凭寒风呼啸,枝头的绿叶始终倔强地舒展着,仿佛在说:“只要根在,便永不言败。”
这坚守里,藏着生命的韧性,它不需要肥沃的土壤,无论是江南的烟雨,还是北方的风沙,都能扎根生长;它不需要精心的照料,即便在城市的角落,被钢筋水泥包围,也能活得从容自在,我曾见过一株荷花玉兰,长在废弃的老墙缝里,树干扭曲着向上,却依旧年年开花,那花白得耀眼,像是对命运无声的反抗。
人间:烟火里的玉影婆娑
荷花玉兰的美,从不只存在于园林庭院,在江南的街头巷尾,在北方的四合院前,总能看见它的身影。
杭州的曲院风荷旁,几株荷花玉兰与红莲相映,白的皎洁,粉的娇艳,引得游人驻足;北京的老胡同里,它常被种在四合院的影壁前,夏日里为院中人家遮荫,冬日里让灰色的砖墙多一抹生机;就连我如今生活的城市,小区里的行道树也多是荷花玉兰,每天清晨,我总见有老人在树下打太极,孩童在树下追逐嬉戏,而那些白花,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,香了晨光,也暖了岁月。
它像一位沉默的老友,见证着人间的悲欢离合,春日里,有新人树下许愿,花瓣落在新娘的发间;秋日里,有老人拾起落叶,夹在书页里,留住一缕清香;冬日里,有孩子堆雪人,将枯枝插在雪人身上,说那是“玉树临风”,它不言不语,却把所有的故事,都藏进了年轮的纹理里。
尾声:一树玉影,半生清欢
每当我见到荷花玉兰,总会想起老宅天井里的那株,它早已不在,却在我心里种下了一片浓荫,荷花玉兰,这名字里带着荷的清雅,玉兰的温润,更藏着一份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”的品格。
它教会我,生命不必急于绽放,像它那样,在沉默中积蓄力量,在坚守中活出风骨;它也教会我,美不必张扬,像它那样,一缕暗香,便足以温暖岁月。
愿我们都能如荷花玉兰一般,在喧嚣的尘世里,守一颗静心,留一缕清香,活成自己的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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