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夜的风带着温热的潮意,拂过阳台时,总绕不开那一抹惊艳的粉,那是我家养的令箭荷花,正趁着月色舒展它如丝绸般的花瓣,像一位身着霓裳的仙子,在寂静里悄悄上演一场生命的盛宴。
初识令箭荷花,是在邻居家的老院墙边,那时它还只是一片扁平的“令箭”,墨绿色的茎片边缘带着波浪状的锯齿,像一把出鞘的古剑,又似被仙人裁剪过的绿叶,透着几分奇特的硬朗,我总好奇,这样看似朴素的植物,怎会得了“荷花”这样雅致的名字?直到某个清晨,在露珠未晞时,看到它茎片顶端托出一朵粉白的花,才恍然大悟——那花瓣层层叠叠,中心嫩黄的花蕊微微颤动,既像荷花的清雅,又比多了几分月下的朦胧仙气,后来才知道,这“令箭”说的是它形如箭杆的茎片,“荷花”则是为赞它花姿似荷,而它真正的花名,藏着“昙花一现”的短暂与绚烂。
令箭荷花的美,是带着“反差感”的,它的茎片肥厚多肉,看似粗犷,却能孕育出比玫瑰更娇嫩、比牡丹更轻盈的花,养护时,它并不娇贵,却需一份“耐心”,记得第一年养它,我总怕它渴,勤浇水施肥,结果茎片反而烂了半截,后来查资料才知,它原是生长在墨西哥沙漠边缘的“旱生植物”,茎片里的水分和养分,早已为开花悄悄蓄力,从此我学“懒”了:少浇水,多晒太阳,只在春秋施两次薄肥,像等待一个秘密的约定,看它何时肯将积蓄的美丽绽放。
等了整整两年,在一个初夏的深夜,它终于给了我惊喜,茎片顶端鼓起一个花苞,粉中带紫,像一支含羞的毛笔,到了晚上八点,花苞突然开始舒展,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伸展,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轻轻拉开帷幕,那花瓣薄如蝉翼,带着丝绒般的质感,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,花香也随之弥漫开来——不似茉莉的浓烈,也不似兰花的幽远,是清甜中带着一丝草木的冷香,若有若无,却让人忍不住凑近细嗅,可惜这样盛大的绽放,只持续五六个小时,待到黎明破晓,花瓣便慢慢合拢,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。
可即便短暂,也足以让人铭记,古人说“昙花一现”,却常忽略它为了这一瞬,默默积蓄了三百多个日夜的力量,令箭荷花又何尝不是?那些扁平的茎片,是它沉默的“仓库”,将阳光、水分、时间都酿成开花的养分,它不与春争艳,不与夏争宠,只在最适宜的夜晚,将所有的温柔与热烈都倾注在一朵花上,用短暂的生命,诠释了“极致”二字的含义。
我家阳台的令箭荷花每年都会如期绽放,它依旧没有繁茂的枝叶,却在每个夏夜,用一朵花的惊艳,提醒我:生命的美好,有时不在于长久,而在于全力以赴的绽放;就像那些默默积蓄力量的日子,终会在某个瞬间,开出属于自己的“荷花”。
而它那如令箭般刚劲的茎片,与似荷花般柔美的花朵,也成了我对“刚柔并济”最生动的理解——所谓生活,或许就是既有披荆斩棘的勇气,也有温柔绽放的底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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