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中君子,形质皆厚
第一次识得厚朴,是在江南老药店的药柜深处,掌柜的老者从一排深褐色的木抽屉里取出一块药材,切片厚实如铜钱,断面纹理交错,萦绕着一股浓郁而独特的香气——不是花草的清冽,也不是草木的苦涩,而像陈年木屋混着泥土的暖香,带着岁月的沉淀感,老者说:“这便是厚朴,‘厚’字当头,‘朴’字为底,是中药里的‘木中君子’。”
厚朴的“厚”,首先在其形,它是木兰科落叶乔木,可高达15米,树皮厚达寸许,外灰褐,内紫褐,层层叠叠如古书页,叶片宽大如掌,背面有毛,花白而大,似莲花绽放,却无莲的娇艳,只有一份沉静的庄重,古人观其形,谓其“皮厚、肉浓、色紫,味辛”,故名“厚朴”,这“厚”,是自然的馈赠,也是时光的雕琢——一棵厚朴树长成可用之材,需经数十年风雨,其木质坚硬细腻,纹理如行云流水,自古便是家具、建筑的上好材料。
入药为用:解郁散滞,行气除满
厚朴的价值,远不止于材,在中医药的典籍里,它是一味“破气除满”的要药。《神农本草经》将其列为中品,言其“主中风伤寒,头痛,寒热,惊悸,气脉不行,三焦闭塞,肠胃不利”;《名医别录》则补充其“温中,益气,消痰,下气”,简言之,厚朴如一位沉稳的“疏通大师”,能行气滞、除胀满、降逆气,让郁结的气血重新流动起来。
中医讲“百病生于气”,气机不畅则胀满疼痛、胸闷食少,厚朴的香气辛温而走窜,能入脾、胃、肺、大肠经,尤善消中焦之痞满,若因饮食不节、情志不畅导致腹胀如鼓、嗳气吞酸,厚朴配伍枳实、大黄,如大承气汤,可攻下热结,荡涤肠胃;若脾胃虚寒、运化无力所致的脘腹胀满,厚朴配干姜、党参,能温中行气,健脾除满,甚至外感风寒、肺气不宣的咳嗽痰多,厚朴也能下气化痰,如厚朴麻黄汤,其力之雄,可见一斑。
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赞厚朴“其木朴而皮厚,味厚而降浊,故有厚朴之名”,这“味厚”,不仅是药味的醇厚,更是药效的厚重——它不似薄荷、荆芥那样轻扬解表,而是如老黄牛般,沉稳地化解深层的郁滞。
文化之味:药香里的生活哲学
厚朴的“朴”,更藏着东方的生活智慧,它不像人参、灵芝那样被奉为“仙草”,却是最贴近寻常百姓的“平民药”,在江南的药膳里,厚朴花可泡茶,理气解郁,香气清雅;在民间的药方中,厚朴皮常入粥,和胃消食,温润不燥,它不争不抢,却默默守护着肠胃的安宁,正如《论语》所言“君子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”,厚朴的“朴”,是低调的实用,是内敛的力量。
文人墨客也偏爱厚朴的沉静,明代画家沈周曾绘《厚朴图》,题诗:“厚朴不争春,丛深独占林,枝枝藏玉露,叶叶隐清音。”在他眼中,厚朴是隐逸的君子,不与百花争艳,却在深林中自成风骨,这种“朴”,是对浮华的拒绝,对本质的坚守——正如厚朴的香气,初闻略冲,细品却愈醇厚,恰如人生的真味,藏在平淡的坚守里。
时光之问:当古药遇上现代生活
快节奏的生活让“气滞”成了都市人的通病:压力导致的胸闷、久坐引起的腹胀、外卖饮食带来的消化不良……厚朴这味古老的药,似乎正重新被需要,现代药理研究也证实,厚朴含厚朴酚、和厚朴酚等成分,有调节胃肠蠕动、抗炎、抗菌、抗焦虑的作用,它的“行气除满”,有了科学的注脚。
但厚朴的“厚”,也提醒我们:真正的疗愈,非一蹴而就,它需配伍、需煎煮,需耐心等待药性慢慢释放,这恰如生活——那些急不得的郁结,需如厚朴般,以沉静之心,一点点“疏通”,以“朴”之态,回归本真。
从深山老木到药柜抽屉,从《神农本草经》到现代药典,厚朴穿越千年,带着木质的沉香与药性的醇厚,始终守护着东方人的安康,它教会我们:真正的“厚”,是形质的坚实;真正的“朴”,是内心的笃定,在浮华的世界里,愿我们都能如厚朴一般,沉得住气,守得住本,活出一份“厚积薄发”的人生底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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