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石竹映雪记》
山径石罅间,点点嫣红破开灰白,那是瞿麦,顶着初春薄雪,偏在荒寒处灼灼绽放,它细瘦的茎叶倔强地钻出石缝,花如剪碎的红绸,五瓣深裂,边缘如丝绢流苏,风过时便轻轻摇曳,宛若山野间遗落的星火,在料峭春寒里点燃一腔孤勇。
瞿麦之名,古意深长。《尔雅》谓之“大菊”,《本草》则唤“剪红花”,其花萼长筒如麦,故得“麦”字;花瓣深裂若剪,故有“剪红”之称,古人早识其性,《救荒本草》详述其“苗叶似初生小竹而细窄,色深绿,味甘”,又言其“花红可爱”,可食可药,它不似春日繁花那般娇贵,偏生在贫瘠石崖、田埂荒隅,以一身风骨,对抗着岁月的贫瘠与风霜的凛冽。
其药用之效,更见其刚柔并济之功。《本草纲目》载瞿麦“主关格诸癃结,小便不通,出刺,决痈肿,明目去翳,破胎堕子,下闭血”,其通淋利尿之力,如利剑破开浊阻,为历代医家所重,古人煎汤煮茶,取其茎叶,清苦之气中藏着通达的生机,仿佛能涤荡脏腑之郁结,导引湿热下行,这小小草花,竟以柔弱之躯,担起祛病除疴之任,恰似山野隐者,身怀绝技却甘于寂寞。
瞿麦之美,亦在风骨,它不与群芳争春,却在寒意料峭时悄然绽放,那红,不是浓艳的胭脂,而是山间初绽的野梅,带着一丝清冷与倔强,花落结籽,籽落复生,在石缝中、沟渠旁,年复一年地繁衍生息,用生命的轮回诉说着坚韧,农人锄地时偶见它,总不吝啬地留一寸土;药农采药时遇见它,会轻轻掐取花叶,口中念叨着“好药,好药”,它不似牡丹需金谷园的沃土,不似兰草要幽谷的云雾,只需一方石隙、几缕阳光,便以瘦骨撑起一片春色。
暮色四合,山风渐起,瞿麦的花瓣在暮色中轻轻颤动,如星子闪烁,它静静地立在石缝间,仿佛在倾听大地的呼吸,这石竹映雪之景,何尝不是天地间最动人的诗篇——生命以最卑微的姿态,绽放出最高洁的光芒;以最柔弱的身躯,承载着最坚韧的力量。
归去时,衣袂间似沾染了瞿麦的清气,那抹嫣红,从此刻在心底:原来真正的勇毅,从不需喧嚣的舞台;真正的美丽,总在无人问津处,兀自芬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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